【跟着诺娅走AT】2190英里徒步实况更新–第0至466英里


【跟着诺娅走AT】2190英里徒步实况更新–第0至466英里

5/6, 第32天,AT总第459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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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纳西的最后一日

徒步三年,里程碑和地标见了不少:中点、州界、重要城市、大本营,可没一个地方像大马士革一样让我神往。也许是它的名字充满了历史沧桑感和宗教意味,说来也巧,大马士革市就是世界长距徒步者心中的耶路撒冷和麦加。这不是一座简单的AT城市,它是Trail Days的举办地,被誉为“对徒步者最友好的城市”。每年5月的第二个周末,一万五千人挤满了这座小城:新老AT徒步者,栈道天使,志愿者,徒步者家属,媒体,游客,几千顶帐篷在市中心的大草坪上林立。AT是美国亚文化的缩影,大马士革是AT的心脏,Trail Days是全世界嬉皮士、自由人和瘾君子的节日。

我感谢AT在第一个月奉献给我的一切,我也庆幸自己在走了这么多路之后,能依然保留那份憧憬和期待。大马士革之路就是我的朝圣之路。在山顶上,我列下了一串长长地名字,要留到圣城,一一联系;这些人包括我的家人、老师、领队、CT和PCT的徒步战友、同学,他们有的人还在路上,有的人每天刷电脑关注我的消息,有的人已经许久未联系,也许对我的徒步毫不知情。我突然想一一感谢他们,间接把我带到了这里。

在大马士革前夜,田纳西最北端的庇护所早已被占满,周围搭了花花绿绿十几顶帐篷。我朝着熟悉的声音奔去,是杰斯特、闪电、哈利波特和气象员。我本有意继续赶路,可一坐下来跟他们几个聊上天就没得完。我们憧憬着大马士革的奶昔,满大街的新老朋友,热水澡,晚餐,啤酒。我甚至不想在大马士革打开网络。我想留在这一刻,留在这个春天里。


5/5, 第31天,AT总第438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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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路一个月了,AT的精彩程度真是超乎我想象。景好、人给力、天气再惨也终有晴空。美东的山区真不是盖的,恍然之间能让我梦回加州和科罗拉多。AT的庇护所系统和频繁的城镇补给的确宠坏了很多徒步新手,我庆幸自己在PCT养成了不少好习惯。这一个月里,被电闪雷鸣惊醒过,在泥潭里踟蹰过,在云里雾里畅游过,不虚此行。我的日志里很少提到吃、喝、装备、休息、扎营,因为我已经徒步三年了,这些话题都已经重复太多次,丧失了新意。在AT上,景色和人物是我记忆的主体;我可以说,AT的景色一点不差,人物更是精彩,胜过PCT。

今天在瀑布拍照,杰斯特戴上了他的兔耳朵,我黄雀在后。从瀑布绕道河边,竟然发现了好久不见的老伙计闪电。闪电在热泉养伤,现在后来居上,竟然追上来了。大猩猩貌似食物中毒,吐了好几次,下午脸色惨白地告诉我他得提前扎营。我确认他安顿好之后,竟然也有点不舒服了。我很明确地知道这是由于天热,出汗过多,水盐平衡失调。而我不煮热饭,少了很多补盐的机会,天气一热了就容易眩晕无力。回想在南加州的沙漠里,我有次不得不舔背包上的盐渍。看来下次进城得多买香肠、奶酪、牛肉干这种高盐食品。


5/3~5/4, 第29和30天,AT总第418英里
5/3当晚位置:Mountaineer Falls Shelter
5/4当晚位置:Kincora Host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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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遇上了杰斯特一队人,我开始频繁使用庇护所、每天走到下午四点就安营扎寨了。杰斯特的队伍都是走得很快的长腿男:6尺6的高个子大哥、20岁的德国小伙“哈利波特”、不用登山杖的“笑话筐”。大猩猩、气象员和我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一行7人,6男1女(女人都到哪里去了…)

杰斯特是个满肚子“坏水”的冷笑话大王,三重冠,负责把我们关进冷笑话大冰箱,出其不意举起单反录夏我们捧腹的镜头。

笑话筐,人如其名,语不惊人死不休,经常和杰斯特一唱一和,比美剧精彩得多,让我深深领会美式幽默的精髓,这两天竟然也能说上几个段子了。

哈利波特,德国小男孩,脑袋转得很快,小步子迈得很勤,除了有点口音之外,接收和吞吐笑话的能力已于美国人无异。

高个子大叔,最严肃正经,好心肠,走得最快。昨晚我随口说了一句脚跟有点痛,大叔表示有同感;今天我就见着大叔面色凝重地坐在路边揉腿,一问,原来痛感蔓延到了整个小腿。还在我们离Kincora青旅不到两英里,下坡的时候我和大猩猩慢慢引路,时不时听见大叔在身后疼痛得叫唤。到了青旅之后,大叔果断表示要在这里养伤起码两天。

气象员,笑容可掬的生物学家,已经受过一次大伤,回家疗养了一个星期,刚刚返回栈道就遇到了我们。气象员和高个子大叔都是越野跑运动员,两个雷峰塔接连倒掉,朋友一个接一个受伤离开,我也开始提心吊胆了。

这两天里,我们搭车往返娄安市早餐和补给、帮栈道天使把陷进泥里的车推出来、从春雪进入炎热的夏阳、最终在Kincora青旅和其他徒步者集结,目光望向不远之处的AT重镇–大马士革。


 

5/2, 第28天,AT总第384英里
当晚位置:Over Mountain Shel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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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早就听杰斯特和巴尔的摩杰克聊过OverMountain Shelter, 据说如果不在这间庇护所过夜的人都是疯子,因为它可以睡起码48人,最重要的是庇护所直面山谷,加上满月和篝火,人间清欢岂能错过,怕是每个人都能在这里成为不醉的李白。
翻过寒冷的娄安山,跟一大堆短距徒步者擦肩而过,我直觉今晚的庇护所会很拥挤。下午三点赶到时,里面竟然只有几个熟人。大家煮晚饭、点篝火,一切跟想象中一样美好。
可没想到晚上八点,一队童子军涌了今天。他们竟然在二楼地板上搭上帐篷,
还带上了便携式马桶…同伴都已经进睡袋了,童子军的篝火夜宵才刚开始。大家艰难地尝试入睡,童子军们的声音越来越大,说说笑笑,有人竟然放起来了音乐。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们,我意志不坚定,这两天太依赖庇护所。还是搭自己的帐篷睡觉最靠谱。


 

5/1, 第27天,AT总第369英里
当晚位置:Clyder Shel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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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感觉帐篷随时都会被吹垮。好在我周围还有五六顶帐篷,大家有难同当。回想PCT上最难忘的经历,就是我、卡洛斯、装备婊一起塞进奶爸的帐篷,逃离山口的大风。当然其它有趣的经历还包括裸徒等等,十八禁,下回聊。
因为昨晚扎营后果惨烈,今天打算不再重蹈覆辙,果断在下午三点抢占庇护所。所有的分段徒步者都乖乖地把庇护所里的位置让给了thru-hiker。徒步者有个无形的等级:通径徒步者最大,分段徒步者其次,周末和单日徒步者排最后。任何设施、栈道奇迹、庇护所位置都按这个顺序分配。
在半个小时之内,七八个哥们儿相继经过庇护所。他们只在哲理吃顿饭,打算今晚夜行,冲顶娄安山。娄安是AT第三高峰,海拔超过六千英尺,再这么冷的情况下赶路,也是够作的。这一堆人貌似比我提前二十几天出发,一路走一路玩,偶尔搞搞这种大动作。他们聊起了许多人,没一个是我认识的。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进入了第一个“气泡”队伍的尾部。
AT上每一大波徒步者聚集的现象,被称为“气泡”bubbles. 许多人会选择3/20、3/25、4/1、4/5这样的凑整时间出发,加之大家速度相近、都在类似的补给地和庇护所停留,容易产生争抢资源的现象。我一直避免陷进气泡里面,目前貌
似已经进入第二个气泡的前端、第一个气泡的尾部。偶尔看到几个从来没见过的新人,多半是前方队伍拉下来的、速度慢的、回家养伤的、在城里晃荡太久的。


 

4/29–4/30, 第25~26天,AT总第353英里
4/30当晚位置:Beauty Spot G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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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帐篷外正电闪雷鸣、狂风暴雨。雨滴重重地砸在帐篷上,就在离我不到十厘米的空间外肆虐。我绻在睡袋里,谈不上怡然自得,但起码有一个小小的避风港,一个阻隔我和大自然之间的屏障。
我发现自己越发依赖补给地了。长距徒步,从某个层面上看,是许多个短距徒步相加的结果。而这些短距徒步的终点,就是补给地。我们在路上想着念着寄托着的,也无非是一顿丰盛的晚餐、一个遮雨的屋檐、一张舒服的床、可以洗三小时的热水澡、飘着洗衣粉香味的袜子、穿着人字拖window shopoing的惬意、酒足饭饱之后給家里打个电话或是更新一下博客的连结感。徒步帮助我们更好地体会这些平凡琐事的重要性,返还给我们孩童时代那简单的快乐。
昨天,我一路飞奔,终于在中午赶到田纳西小城Erwin附近的著名青旅–乔尼大叔之家。可这间青旅名不副实:洗澡水不够热、架子床垫不舒服、房间里有臭屁虫、一进门就闻到狗骚味(也确实有一只狗在沙发上舔鸡鸡),最关键的是乔尼大叔本人脾气古怪,旅店其它工作人员也好像有人欠他们钱的模样,真是让人不想多待又不得不待着,因为这里就在栈道旁边,离城市确有一段距离。乔尼大叔赚钱的方式有很多:他组织“徒步者快车”,把我们送进城里和他有关系的几家餐厅;交多一点钱,这些快车还可以把你送到栈道前方的任意路口,你可以把背包放在旅店里,单日徒步从这些路口徒步返回旅店,名曰“slack-packing”…然后当晚继续住旅店,房费照收…真是学咱们国家旅游团学到家了…
在乔尼大叔这里没休息好,今天又不得不继续上路。天气预报不乐观,但是经过这一个月洗礼,我们当中已经没有谁还信任天气预报了。大猩猩留在了路上的第一个庇护所,我选择了继续前进,在雨势大起来之前把帐篷搭好了。这次在Erwin错过了的,我一定要做大马士革血债血偿。


 

4/28, 第24天

当晚位置:AT第332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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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户外运动分三六九等的话,许多人会把徒步放在最低等的一级,因为它门槛低、简单易上手,技术含量不高、危险系数不大。但与多数人的看法不同,长距离徒步在户外运动中被划分为endurance sports(持久性体育项目),和超级马拉松、铁人三项等平起平坐。日本“三重冠”Masa在徒步完成大陆分水岭栈道(全长5000公里)之后,这样对我说:这条线就是一个横着的珠穆朗玛。当然这个说法很有争议性,但长距徒步把人暴露在野外几个月,积累下来的危险系数和技术含量确实很可观。量变引起质变。

我算了一算,自毕业以来这三个夏天,我已经在野外生活了超过200天,目前已经穿越过7个州、爬过几千座山。但这能说明什么呢?我依然是刚入户外门槛的菜鸟,重复做一件事N遍,只能让我在这一个领域成为精英。换言之:不要以为自己很吊,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今天一伙人一起爬了秃头山,路线很难,但收获颇丰:从顶峰远眺,层峦叠嶂,浩宇苍穹,大地之广阔尽收眼底。谁再说美国东部没有山,我跟谁急。

在山顶,“三重冠”杰斯特开起了玩笑。杰斯特走过阿帕拉契亚、太平洋山脊、大陆分水岭三挑线,总里程两万五千公里,在长距徒步方面已经是老兵中的老兵、专家里的专家了。可是他背了10磅重的摄影装备(单反+镜头),背包看上去鸭梨山大。于是杰斯特做起了一个实验:在开始徒步的前几天,他隐瞒身份、藏好腿上“三重冠”的纹身,观察别人对他背包的反应。果然,有许多人看到了他的背包,以为他是新手,都主动上前当起了老师,“教我怎么徒步、怎么减轻负重”。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这让我想起了徒步圈的一句金玉良言:Hike your own hike, 徒你自己的步,少对别人指指点点。每个人都是一本书,到不到的了卡塔丁,都值得一读。


4/27, 第23天

AT总第309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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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著名作家Bill Bryson曾徒步过AT,后来写了一本回忆录,名叫A Walk in the Woods, 直译过来是“林中漫步”。

小径在一连串的拔高之后升至山顶,脊背竟是一连串陡峭的石群,需要用手攀爬。背后的大叔说:你知道不,有个盲人徒步过AT,真不知道他(遇上了这样的情况)是咋走下来的!

在热泉的青旅,玻璃柜里展出了一双皮靴,那是“小松鼠”的徒步鞋。小松鼠是一个小姑娘,年仅15岁在无监护人陪伴的情况下走完了AT,又听见有人说:真不知道她是咋走下来的!

栈道天使Tom向我将该这样一个故事:有一对好基友,从宾州划船,沿着俄亥俄河和密西西比河南下,之后紧接着从佐治亚开始徒步AT。在划船的时候,他们发现有一只小猫竟然放在船甲板底下。他们把这只猫带上了AT,俩人途经的所有庇护所,从来没有老鼠偷食。小猫防备发行时重4磅,俩兄弟到走到卡塔丁时重17磅。

每当有人问我是不是一个人徒步时,我都难以回答。我只是突然想到, A Walk in the Woods的德文翻译是“与熊野餐”, 中文译名是“偏偏与山过不去”。经过了这么多路、遇见了这么多人、听了这么多故事,我觉得还是那四个字最恰如其分:林中漫步。


4/26, 第22天

AT总第292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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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热泉的日子里,时间过得很慢。在大多数的时间里,我平躺在床上,把脚抬高,床头柜上放着汽水和零食。我左边的床位是得过男孩“波特先生”,右边的是大猩猩。

大猩猩,与我同岁,直男,纽约上州人,德国后裔,牛高马大,轮廓分明。大猩猩的父亲是动物学家,从小教给他各种哺乳动物的叫声;他把猩猩的求偶啼声学得最顺溜,经常跟我们表演,故得此名。

大猩猩是传说中被“家庭教育”培养出来的小孩,18岁之前都是父母当老师,爹地心血来潮了就会拉着他和姐姐俩人进行公路旅行,一出走就是五个月。每次公路旅行都有个主题,内容涉及战争、地质、植物、政治等等,主要“授课地点”在各大国家公园,当然沿途顺带介绍常识,从汽车维修到美国公路系统到各地文化,一并延展开去。大猩猩后来上了大学,纽约州立水牛城分校,说起来还是我半个校友。本科毕业后他去了斯坦福读研(学的居然是EE),八月底就要去洛杉矶工作、过白领生活了。

马克和大猩猩的出身大不相同。马克的父母都是军医,从小驻扎再各个部队,一直颠沛流离。马克的母亲在他10岁时就去世了。他从15岁开始一直打工,赚钱养活自己,大学也没有念完,但这并不能遮掩他的聪慧和才华。马克和大猩猩都做得一手好菜,而且他俩三观正、情商高,能跨越阶级和性取向(马克是弯男),聊得到一块儿。

另外一个有趣的人是闪电。闪电哥也是精英家族出身,工科男,毕业之后工作了几年,再出来徒步。闪电特别聪明,却有一点痞子气,上能喝酒下能嗑药,和草根们打成了一片。

帆布男是一个有四十岁大叔长相的27岁青年,画家,面容粗犷,性格随和,是闪电的小跟班。加尔文是帆布男的反面:眉清目秀但性格硬朗、沉默寡言。加尔文的最佳损友是大猩猩:对人学历阅历差个十万八千里,这两人的脾性却极其相似,相处不会打架。


4/24和4/25, 第20和21天,AT总第274英里
当晚位置:热泉市Hot Springs, NC

四月底的艳阳里,森林活起来了。当初离开佐治亚时,树枝还是光秃秃的;转瞬间,我已在栈道上整整三个星期,夏天也逼近了家门口。蚊虫开始在林子里转悠,围攻每一个携带“移动沼泽”气息的旅人;叶片从新绿转为嫩绿转为翠绿,阳光从上午九时起就开始撒欢。光影流转,北卡和田纳西的林中漫步,也越发惬意。

在美国的步道体系里,很少有路段会穿越过一个城市。在PCT上,南加州的甜水镇是全线惟一一个在小径上的城市;而AT上,这样的栈道城市有好几座–北卡的热泉市,弗吉尼亚的大马士革,新罕布什的Hanover等等。

在经历了270英里、十几天大雨、大烟山和南塔黑拉的洗礼之后,热泉市的一切都那么惬意–深南爵士乐队再酒吧演出,大得吃不完的披萨饼,度假村的温泉和啤酒,篝火和星空,一队狐朋狗友相伴。我在这里躺了一天,吃了一天,看徒步者从青旅进进出出,与老朋友重逢。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会桃花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群季俊秀,皆为惠连。吾人咏歌,独惭康乐。幽赏未已,高谈转清。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 李白·《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


 

4/23 第19天,AT第263英里
当晚位置:Phil’s G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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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一共经过14个州,可现在这段路却异常纠结:小径贴着北卡和田纳西的州界线,一会儿在北卡,一会儿在田纳西;两个州的庇护所、补给地风格完全不同。今天离开站立熊之后,小径上了一处高地,我等怒赞风景大好,却分不清此地是在哪个州。
在站立熊,就一直听大家聊Max Patch曼克斯高低,一直不知道那是啥玩意,只听说那里有360度无遮拦的开阔景观,可以向四周远眺群山。呵呵,这样的景色在PCT上几乎每天都有,让我几乎审美疲劳;如今在大美东,四面环绕的景色倒成了稀有之物,许多地方只能远眺180度以内的远山,剩下的范围都被临近的山体给遮挡住了。
从站立熊青旅出发的大军浩浩荡荡朝曼克斯高地前进的途中,居然在登顶前遇上了两组栈道奇迹,好事成双。一组提供甜品、冰淇淋,一组提供啤酒饮料和炸鸡肉汉堡。可惜这两家人都把车停在了一个风口上,十几个徒步者哆哆嗦嗦,吃着冰淇淋喝着冷饮,感觉像进了大冰箱。AT上的栈道奇迹太有创意了:有教堂大妈发放自己手工缝制的毛帽;有一个个用小篮子装好的零食;有烧烤、啤酒、急救箱、甜食、晚餐,最赞的是所有的栈道奇迹的准备者(即栈道天使)都在现场,不像PCT上的奇迹都是无人看管的。这些天使们大多都不是AT徒步者,怀着一部分崇拜、一部分怜悯的心态,向这些山间“野人”提供物质、换取故事,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曼克斯高地果然不负众望,让我不由得感叹:这不是回到了科罗拉多嘛!这不是回到了加州嘛!也不知这种比较会不会委屈了这个田纳西原产的景观:拼了命也只能跟西部的州看齐啊。
加尔文同学膝盖不舒服,一问跟我在PCT头几天遇到的问题一模一样:膝盖外侧下部的抗震腺体因为在下坡时受压力过大而肿胀发炎,一动就疼。我跟加尔文说这种疼痛并不是伤筋动骨的大事,但是要保证休息+补充蛋白质+把腿抬高+冰敷冰敷冰敷+布洛芬,“让时间治愈一切”。也是感慨,这两天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受伤。徒步者就是要“娇气”,要学会聆听身体的信号,一有小不舒服就要马上引起重视,逞英雄是大忌。
还好明天,我们就要来到AT第一个“栈道城市”–热泉市。也许在温泉里泡一泡,享受一下专业的马杀鸡,会好过冰敷/布洛芬。可惜大家都要在这里整“全休日”,我第二天早上就又得把自己撵走了。还要赶路。


 

4/22 第18天,AT第241英里
当晚位置:Standing Bear Hostel

Processed with VSCOcam with g3 preset

Processed with VSCOcam with g3 preset

今天是大烟山的最后一天。这76英里,回忆里满载了雨水和泥。老天大概是觉得空降了足够的液体排泄物,这两天来了个大晴天。加上大烟山北部的栈道平缓、视野广阔,还有变幻的云朵和惬意的山风(时而是狂风)作伴,今天轻松拿下24英里,晚上住进了“站立熊青旅” Standing Bear Farm.

在这儿不得不聊一下AT补给地的这些周边行业。每年夏天,两千人次以上的通径徒步者+N千人的分段徒步者会组成一路移动大军,浩浩荡荡地碾压过美国东部的山川和大街小巷,所以自然有不少人打起了做hiker生意的主意。AT徒步已经兴盛了四五十年,最开始有许多人免费提供住所和服务,但这些年徒步者数量陡增,栈道天使不得不变成“收费天使”,原先许多小规模的私人服务也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大型一条龙“青旅式补给点”。 之前经过的尼尔山口(AT第30英里,“耻辱树”所在地)和南塔黑拉户外中心(AT第137英里)都是小规模的补给系统,它们虽然不在城镇里,却包涵了青旅+食品店+户外商店+木屋出租+洗衣淋浴等等专卖针对徒步者的设施,住宿大约20美金一个床位,其他的服务另外收费(其实床就是一块木板一张床垫而已)。

今晚的“站立熊”是一个挺有个性的青旅。它其实只是山坳之中的几座低矮小木屋,旁边的“公路”还是石子路。主人把当中的一个小木屋改造成了上下铺青旅,另外的木屋成了厨房/浴室/洗手间/洗衣房,商店里没有收银台,大家随便拿东西,把商品和价格记录在一张纸条上,全靠自觉。这里有如大山深处的世外桃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网没信号,几十个徒步者聚在一起,洗澡,喝酒,吃饭,聊天,吃饭,吃饭,再吃饭,聊天,喝酒,吹牛,睡觉,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今天在站立熊只遇到了大猩猩等4位熟人,其他全是生面孔。因为我在赶时间,要在八月底到达卡塔丁,所以平均每天都要走20英里,在补给地最多只能待半天。我现在每天都得超过几十个徒步者,很多人匆匆见上一面,聊几句天,刚彼此熟悉,就又得分道扬镳。


 

4/21 第17天,AT第218英里
当晚位置:大烟山国家公园Pecks Corner Shel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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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Gatlinburg的晚餐居然是德州牛排。我和茶姑娘+营养学家三人在暴雨中的屋檐下喝着啤酒,看着这个小城的观光客狼狈地在暴雨里狂奔,真是时来运转。

Gatlinburg盖特林伯格是田纳西的旅游胜地、度假重镇,地处大烟山国家公园的边界,又有国道穿过,所以游客络绎不绝。
AT徒步者都很避讳来盖特林伯格,觉得这儿不过是一座用旅客的钱堆起来的小城,跟拉斯维加斯无异,只会吸金,搞不好来了以后连继续徒步的兴致都没了。这种顾虑是有道理的,因为盖特林伯格实在是太舒服了,我还真差点陷进去。一条街上有各国餐厅、书店、游乐场、电影院、服装店、纪念品商店,都是些徒步者“带不走”的商品,我们只能眼巴巴地window shopping. 在雨里玩了一个星期,终于从北卡的“穹顶之下”挣脱出来,我赏给了自己一个单间。今天磨磨蹭蹭,直到下午一两点,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别梦了,还要继续上路。

怎么回栈道呢?我重操起了自己的老本行:搭车。话说自从三年前搭车去丹佛,之后连续两年走栈道,途中去补给地都需要搭车。站在路旁树大拇指的经历有了不少,不过更多时候还是通过微笑和口水,“游说”栈道附近的游客,载我(们)一程。今天运气不错,五分钟之内就有车停下了。吉米是个心宽体胖的中年大汉,已经有了5个小孩,全家福挂在车前方醒目的位置,车子里则载满了音响设备。吉米对AT一无所知,我也很难向他解释在林子里走五个月是什么概念,所以两人一路的对话主要关于北卡和田纳西的大山。

回到栈道上,天气异常晴朗,景色异常壮观,我都有点不适应了,这还是AT吗?确定这不是PCT吗?途中有几个时刻,恍然觉得自己回到了南加州的大山。看来晴朗天气下的大烟山还真是可圈可点,与西部相比毫不逊色。

今天终于遇到了“德州一家子”,爸妈俩带着三个小孩,要走完AT全程。在庇护所又遇到了闪电,他的膝盖受伤了,需要在热泉市休息一天,看来我又要失去一个熟人了。


 

4/20, 第16天,AT第207英里
当晚位置:Gatlinburg市

4.20

昨天下午正在庇护所里窝着烤火,茶姑娘突然出现在了门口。她没穿长裤,雨珠滴答滴答地往下落,腿上溅满了泥,看得出来她在瑟瑟发抖。作为PCT老战友,我赶快给她腾出位置。
AT与PCT的区别已经很明显了。PCT坡度缓,气象稳定,每天的计划都基本能完成,就算12天不洗澡也不会太难受。AT老是来大姨妈,一整月不停,一连好几天都不见太阳和蓝天,还真以为在“穹顶之下”。人在AT上,只要三四天不洗澡,就会浑身发痒发臭,跟长霉了似的。好在AT的补给很容易,一不爽了,站在公路边竖起大拇指就是了。
庇护所里有一对父子档,是专业的生火团队。爹地心态很年轻,儿子当他的面吸大麻,他泡也不冒一个。这两父子一个负责在外面捡木柴、折木柴,一个负责照看火堆。庇护所是没有“门”的,只有三面墙;大烟山的庇护所比较高大上,门脸是一面巨大的帆布,下面用大石头固定住,可以挡风。狂风在外面撕扯着帆布,发出震天的响声;屋里的火堆艰难的挣扎着,不过大家对父子档给予众望,分别把湿漉漉的衣服挂起来晾着,好像这火苗就真能把什么晒干一样。
茶姑娘安顿好之后,开始跟我扯起去年PCT上的奇人异事、绯闻八卦,最牛掰的段子是关于她们一伙人如何被消防员保护着冲出林中火灾现场的…….
昨天这么一休息,计划又不得不推迟一天。好在今早雨停了,我们在大雾之中登顶了克灵曼,白茫茫一片啥也没看着。不过听说一年之中能在克灵曼顶上看到东西的日子不超过40天,我也就心理平衡了。


 

4/19  第15天 AT第194英里

当晚位置:大烟山国家公园Siler Bald Shelter

4.19-014.19-04

半夜狂风骤雨,铁马冰河入梦来。醒来,速速收好东西,把帐篷拆了,跑进庇护所加上一层衣服。庇护所里的人都醒了,十二双迷迷糊糊的眼睛盯着我,准确地说,是瞪着我。大家都觉得这小姑娘疯了,大雨天还这么瞎正经。摩托车老头说:We are signed up for this. 是啊,都是自找的。生命在于折腾,且作且珍惜。

小径变成了一条河,黄色的泥水流成了瀑布,一脚踩下去,陷进泥坑里,再用加倍的力气把脚拽出来。深深浅浅中,我的鞋子湿透了。这已是三年来的家常便饭。遥想去年PCT在加州爬雪山,每天要涉水过几十条河,陷进雪坑里,还拽不出鞋来。半夜气温降到零下,鞋子结冰,第二天早上起来要烧沸一壶热水,浇在鞋子上,才能把脚放进鞋子里。有时候一连好几天,脚都没有干过,每天早上都要鼓起勇气把脚塞进袜子鞋子里……长距徒步的日常,就是湿、冷、汗、热、饿、渴,这些“不爽”都是用来交换美景和奇遇的货币。

正出神,一只熊从我前方跑过。它的毛色很浅,体型较小,从山顶飞奔下山,像是一只回家避雨的小黑熊。昨天我就在栈道上看见了熊脚印,心想着,如果在大烟山还看不见熊,就太遗憾了。我对美洲黑熊的习性比较了解,对它完全没有惧怕,只担心它跑的速度太快,来不及照相。

雨越下越大,我离克灵曼之顶还有八英里,雨衣的内部湿了,打湿了防风衣,我越走越冷。正好前方有一个庇护所。庇护所的前庭是个风口,我可怜地掏出两个能量棒,站在背风的墙后面啃着。房子里传出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热闹。凑近去一看,整一个小地方堆满了人,花花绿绿的湿衣服挂在各处。“进来吧,我们在生火。” 庇护所的角落有一束小火焰,火苗很小,烟雾浓重,一个小伙子坐在火堆前面折树枝。第二层上的姑娘大声地说着话,眉飞色舞,手中捧着一壶热巧克力,水汽从锅里升起来,看上去真像一碗神仙汤。三三两两的人煮着饭,其他人交谈着,没有人有要离开的意思。看来这一帮人昨晚就睡在这里,今天打算留下来避雨。这么一瞅,我的雄心壮志也没了,毕竟在这样的凄风苦雨里登顶克灵曼也没啥意思,不如留下来跟这帮人吹吹牛,总比再失温一次强。


 

4/18  第14天 AT第189英里

当晚位置:大烟山国家公园Derrick Knob Shelter

4.18-01

昨天光顾着诗情画意,忘了讲正事儿了。

昨日上午我从庇护所出来,一夜没怎么睡好。半夜有鼠哥哥吱吱叫唤,鼠兄弟们爬上绳索,把谁的食袋给咬穿了,嗤嗤直响。我的食袋放在背包里,但我还是不放心,把食袋塞进了睡袋里,就这样辗转睡着了。

在前往大烟山的路上,AT一路下坡,终于抵达Fontana Dam芳塔娜水坝。芳塔娜是大烟山的南侧入口,有一个度假村,住宿昂贵;不过大多数徒步者都直奔一个地方:芳塔娜“希尔顿酒店”。“希尔顿”其实是一个庇护所,但它不仅有上下两层,还提供热水、淋浴、照明,可以睡二十几个人,是AT上最“豪华”的庇护所之一。闪电兄进了庇护所占位置,我却没有太大兴趣。庇护所把一批批徒步者集中在一起,几十个人簇拥着,以类似的速度前进,抢占下一个庇护所,造成了栈道上的拥堵和滞留。还听说有人在“希尔顿”待上好几天.…..我决定当晚继续前进,穿过水坝,进入大烟山,在第一个营地扎营。

AT徒步者进入大烟山需要拿一张许可证,而且只能在国家公园内部的庇护所和规定营地睡觉。

在芳塔娜度假村,我居然见到了去年PCT的朋友Tea. 茶姑娘和她的三个朋友比我早一天从墨西哥国境线启程,我们在出发之前一同住在栈道天使鲍勃大叔的家里。茶说她去年十月底才到达加拿大,走完全程用了六个半月,庆幸的是华盛顿没有下雪。

今天我在大烟山走了17英里,这儿和传闻中一样难搞,有许多坡度超过45度,加之连日阴雨,栈道上全是泥。Ridge Runner是大烟山国家公园里的巡逻员体系,一巡逻员检查了我的许可证,还撂给我一个好消息:明天全天下雨。虽说雨已经下了一个星期,但明天却十分关键,因为这是我计划登顶AT最高点–克灵曼之顶的日子。


 

4/17 第十三天 AT第172英里

当晚位置:大烟山国家公园Birch Springs Campgound

4.17-014.17-02

大烟山国家公园(Great Smoky Mountains)是AT要穿过的两个国家公园之一。大烟山是美国国家公园体系中年均访问量最高的公园;它常年云雾笼罩,多雨潮湿,在南塔黑拉的土地上孕育了种类纷繁的动植物,是全美生物多样性最高的地区之一。这里的鸟类、植物、大型哺乳动物(如黑熊、麋鹿)、萤火虫、菌类等等都是镇园之宝。AT会在大烟山爬升至6000英尺,并到达全线海拔最高点–克灵曼之顶(Clingman’s Dome)。这里没有靠谱的气象观测台,每个山头就是一个气象体系,一天之中晴雨多变。但自从进入北卡之后,每天都会下雨,我已把此当成常态,尽情地享受着。

来徒步之前,室友的资料上都说AT没有景色,全在林间漫步,单调无聊。我倒是很喜欢AT的“绿色长廊”风格。一天之中,绿色是主题:绿叶、藤蔓、青草、苔藓目不暇接。雨中,白色的雾气穿过森林,整个小径仿佛是天空之城的走廊。每到开阔之处,便能看见云海沉入山谷,远方的山峰漂浮着,仿佛白色奶油蛋糕上的巧克力(好吧我是饿了)。

松、柏、杉、橡、桦是山林中的士兵,庄严挺立。脚踩在松软的泥土上,大地发酵着,散发出潮湿的清香。在光合作用和呼吸作用的循环中,这片北美大陆上最古老的山林吸纳吞吐着亿万年来日升月落的规律,见证着生命的出生消亡。在山中,饮不尽的是这种沉默的威严。陶潜、李白、王维、苏轼正合适,白居易、李煜、纳兰性德也可乱入,李清照的“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也竟然试用。我眼前的这场大戏,和千百年前在太平洋另一头的土地上出演的剧目,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就安静地听雨吧,如果古人没有抱怨,现在有帐篷和雨衣的我,还能说什么呢?


 

4/16 第十二天 AT第154英里

当晚位置:Brown Fork Shelter

4.16-01DCIM100GOPROGOPR2532.

等了十二天,今天终于睡进了庇护所。

庇护所Shelter是AT沿线的小木屋,三面墙+屋顶,偶尔有前庭和木桌。这些庇护所每六七英里就有一座,大小不一,最大的能睡几十个人,最小的只能睡五六个人。庇护所周围往往有林中厕所Privy, 水源,搭建帐篷的场地。这里是嗨客们睡觉吃饭吹牛聊天嗑药避雨搭讪休息的场所。

我对庇护所又爱又恨,这跟我的徒步风格有关。我在AT上目前这段(佐治亚-北卡)区域一天能走20英里(合32公里),大约能经过2~3个庇护所。每晚七八点钟结束徒步的时候,最后到达的那个庇护所多半都满了,因为有很多人每天只走六七英里,从一个庇护所移动到下一个庇护所,在最早的时间抢占位置。但我又不肯少走一点路,如果让我每天下午一两点就结束徒步还不如要了我的命。我不希望让每天的徒步计划成为庇护所位置的奴隶。

另外,庇护所是公共场所,不像帐篷里那么自由,想啥时候睡觉就啥时候睡觉。有些人在庇护所嗑药、喝酒、大声喧哗,你只能眼睁睁地瞪着。

庇护所也是老鼠的乐园。老鼠对徒步者来说是比熊还恐怖的动物,它们牙尖嘴利,无孔不入,飞檐走壁,攀绳索翻背包样样武功了得。它们在夜里发出叫声,一个屋子的人都没法睡好,生怕自己的食袋被老鼠咬穿。我在华盛顿的PCT见识过鼠哥哥的威力。阿鼠从食袋的口子直接爬进去,把装满trail mix的密封袋咬了一个口,里面的东西被舔得干干净净。我还听说过老鼠咬穿帐篷吃东西的故事。这些山鼠和城里的同伙们品种不同,功力更甚。

但是庇护所有一样东西是让人无法抗拒的:屋顶。在庇护所里睡觉,就意味着不用搭帐篷。试想着在倾盆大雨中走了一天,鞋袜都湿了,在雨里把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在雨里搭帐篷……庇护所是雨中的最佳避难所,一到烂天气就人满为患。

今天从南塔黑拉户外中心出来,发现头一天一样二十多个人,在竞争同一个庇护所,让我有点毛。我一天能走的距离,他们要分两天走,因为这样可以天天睡庇护所。但这样就让那些走了更多路的人丧失了机会。雨砸了一天,小径变成了泥河,一步一滑,我是真的不想搭帐篷了。庇护所里有几个哥们在这里休息了一天避雨,其中一个人大概觉得不好意思了,把他自己的位置清出来让给了我。谢天谢地,今夜又将与鼠兄同床共枕。香烟的味道已经熏得我眼镜呛了。

二十分钟之后,闪电和眼镜男出现了。马克“再见哥”在南塔黑拉等包裹,估计我和他无法再见了。马克也是基友,真想把他介绍给奶爸,走长距路线的gay实在是太稀有了。我和闪电讨论了一下,两人都觉得我们应该后来居上,赶超这些“庇护所懒人”,争取走到队伍的最前端。4月5日在AT的出发日期里算是偏晚的,但我们目前周围的人基本都是三月底出发的了,说明我们已经超过了不少人。

明天,我们将会来到大烟山山脚。这将会是新罕布什州之前最难的一段路,我决定不如趁机大干一场,再往前冲。


 

4/15 第十一天 AT第137英里

当晚位置:Nantahala Outdoor Center

DCIM100GOPROGOPR2499.4.15-02

自从最晚目睹大烟山的山脊线之后,我就对接下来的路程充满了期待。我去过19个美国的国家公园,徒步穿越过7个,大烟山却是我一直以来最向往的目的地。在Great Smoky Mountains, AT将会经过栈道最高点–Clingmans Dome, 小径基本保持在两三千米左右的海拔。这里是阿帕拉契亚山脉的精华。

大烟山也是AT全程最困难的部分之一。这里常年被雾气笼罩着,天气变幻莫测,寒冷、阴雨、大风、雷电、暴雪都可能在一年中的任何时候出现。我当然希望在晴朗的天气目睹群山的真容,但我坚定的认为雨水和云雾是大烟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接下来的几天我在大烟山遭遇了恶劣的天气,这必然是她真正的面貌。大烟山的神秘和庄严,就藏在那些雨水云雾里,所以在雨中徒步大烟山为最佳。

今天上午在泥里滑了6英里,来到了南塔黑拉户外中心,这里是北卡的水上运动重镇,来这里划whitewater rafting的人尤其多。雨砸了整整一天,徒步者相继从山里出现,背包裤脚鞋袜上盖满了泥巴,脸色苍白阴郁。放下背包、在屋檐下享用一顿热餐之后,他们满意地靠在椅背上,点一瓶啤酒,向其他人吹吹牛,感叹一下雨中徒步的不易。一切在路上丢失的,又在路上得到补偿。这就是鼓励着这群人继续向北方前进的动力吧。


 

4/14  第十天

当晚位置:AT第131英里处

4.14-03 4.14-01

我喜欢一个人在森林里行走的感觉,但我分不清自己是更爱山林还是更爱行走。在南加州的时候,我向奶爸分析过PCT上两种类型的徒步者:运动型和艺术型。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在“跑”向加拿大的旅途上从后者变成了前者。
一夜雨后,森林的毛孔张开了。大地安静地呼吸着,吐出来的水汽和氤氲的晨雾融为一体。树根恣意地盘绕着,酝酿着森林的秘密。在这样的早晨,我再一次醉在了土地的梦里。

在AT上已经整整十天,当中有超过一半时间在下雨,我竟然一点不厌烦。在海拔一千多米的南方山脉,雨水并不冷,甚至能在初夏带来清爽的感觉。最大的问题是泥:它们无孔不入无坚不摧,从帐篷到背包到裤脚到鞋袜一路攻城略地。无可奈何之中,我们只有把希望寄托于下一个补给地,希望这些“污点”能被洗清。

我们这一队人里,只有我一个女孩。马克是四海为家的厨师;闪电是有痞气的码农;帆布男是沉默的画家;大猩猩的爸爸是动物学家,所以他能模仿各种哺乳动物的叫声。

傍晚五点,他们四位男士占领了庇护所,可我还想继续行走,毕竟自己一般都能走到七八点钟之后。于是,一天从16英里变成了22英里。在最后的山顶上有一处高台,我爬上顶端一探究竟。台上坐着一对情侣。女生的眼神如鹰般锐利,男生的笑容里有些沧桑。他们在天台上脱去鞋子,正襟危坐,面向日落。我的直觉是这两人一定是搞户外的。不出所料,男孩在大烟山国家公园工作,女孩在我明天要去的Nantahala户外中心工作。他们教我辨认远处大烟山的山脊,向我指出AT要经过的几个山头。山脊上的积雨云已经开始酝酿,向我们的方向缓慢移动着;他俩看着层层叠叠的雨云竟然越来越兴奋,

大喊着“太酷了”。户外人心中的火苗,在大自然里一点就着。


 

4/13 第九天

当晚位置:富兰克林市

4.13

我和黎晨哥是通过Bay Area Chinese Hiking 的脸书认识的,他曾在PCT上造访过两次,武功了得,体能上限未知。黎晨哥在AT出发前告诉我,他有一个表姐在富兰克林市,可以带我进城。我没想到的是,雅玲表姐不仅带了我和其他四位一样又脏又臭的hiker trash来到了富兰克林,还带着我们去了两家超市+吃了两顿大餐+花了一天的时间陪我们转悠+把她的空房间腾出来给我们使用。雅玲姐是我们在AT上第一位全能栈道天使,让我们几个人感叹自己是何德何能得到这么好的待遇,以后必当日行一善回报上帝。

在雅玲姐的房子背后,一条小河安静地流淌着。我们五个人喝着红酒,吃着葡萄和草莓,躺在仰椅上,看着天上的云飘过。这让我想起了无数个南加的夜晚,繁星把夜空点燃,思绪翩翩起舞,言语泛滥。闪电和大猩猩聊起了栈道带给人的变化,我微笑地听着,不说话。在两年前的夏天,我也曾有过一模一样的顿悟,而现在走得太远,竟然难以描述自己的改变。

此时此刻,一切刚刚好。


 

4/12 第八天

当晚位置:AT第106英里

4.12-014.12-02

灰熊大叔和我一边走一边聊天。他说有个朋友制作了一部关于AT的纪录片,讲的是一个失踪大妈的搜救故事。谈话正进行到高潮,前面出现一条小溪,灰熊大叔敏捷地踩石头蹦过了河,瞅着我在后面小心翼翼步步为营。过河之后,灰熊说:大妈的尸体在一年后被找到了,在一条河的下游,所以我刚才要看着你过河……我听后向灰熊表示感谢,幸亏您在我过河之后才说明真相,不然我脚抖……

午餐时,灰熊告诉我河边有个姑娘,也叫“海蒂”。Heidi是我的英文名,初中的时候自己瞎取的,貌似在美国这名字已经绝种。海蒂姑娘居然跟我差不多年纪,相机都是同一款,还主动要求合影,说“现在叫海蒂的不多了”。海蒂姑娘生长在爱荷华那大平原中,从小没见过几座山,一来旧直奔AT,有点吃不消。在爬100英里观火台的时候,有一段很陡的上坡,需要用手。我让海蒂走在前面定速度,自己负责在后面气喘吁吁,以鼓励海蒂姑娘“你不是一个人”。

观火台是美国东部山林间特有的建筑,和庇护所、林间厕所一样,是阿帕拉契亚的标志。我在纽约州立大学冰蛤蟆屯分校读书的时候,学校户外队领队格林大叔经常带我们去爬观火台。格林大叔上能爬高山下能划白水,是我的户外启蒙者。他立志要走完纽约所有有观火台的山峰。在AT第100英里的这座观火台,我突然开始怀旧……

今天走了20英里,每天庇护所的熟面孔越来越少,但和新朋友的相处都很愉快。大家都对我的两件事表示惋惜:一是我没有炉子和气罐来煮热饭,二是我要赶时间在140只能完成AT然后回去上学。大家纷纷鼓励我翘一个星期的课,不要老是把刚认识的人甩在身后;但我很喜欢做追及问题,说不定一路走一路赶超,能把今年走AT的几千号人都认识一遍。

我明白这只是乏力的自我安慰。如果我有充足的时间,我更愿意在栈道上跟我喜欢的朋友们待在一起、共同前进,而不是匆匆赶路、不停道别。我已经开始感觉到了AT大熔炉的热情之火。夏天还没有到来,但我已经准备好被锤炼一番了。


4/11 第七天

当晚位置:AT第86英里

4.11-01

4.11-02

铃铛大妈的大拇指被医生钻了两个洞,把里面的脓血放了出来,据说不疼了。那天在林子里被毒蜘蛛侵犯的大妈也上路了。如果人人都像他们那样强悍,估计AT的退出率就不会那么高了(当然,小径也会更挤…)

今天从海尔瓦塞返回栈道,神清气爽,脚下生风。昨晚吃了两片过敏药,结果光荣地睡过了第一班车,导致上午十一点才出发。镇上吃的饕餮大餐在一宿睡眠之后发挥了作用,三瓶蛋白质饮料也让肌肉舒服了许多。今儿的目标是在一个下午的时间内走16英里,去找“再见哥”马克。

半路上,一小伙子傲娇地把小径堵住了,我就只好跟他走一段。他叫罗素尔,亚特兰大的码农,佐治亚理工毕业,卖了房卖了车,然后把身子卖给了AT。罗素尔说他在电脑前面坐了五年,没怎么锻炼,腿部肌肉都退化了。这分明是扯蛋,因为他没有登山杖还能跟我走得一样快(前提:目前在AT上我也就遇到一两个人比我走得更快)。罗素尔明显是有备而来,在装备和食物上都做了很深的研究,极客在科学备战这方面的确比文青强。

跟罗小弟告别后,栈道突然陡了起来。我和罗素尔在午餐时还翻看了指南书,发现新罕布什和缅因州有不少魔鬼上下坡,什么0.4英里之内上升850英尺啦,2英里之内上升3000英尺啦,让我刷新了对美国栈道系统坡度的认知极限(PCT上最陡的是1英里上升1000英尺)。我在脸书上说这两天的小径太陡了,结果某AT大叔跑来评论:忍着吧,AT在进入新罕布什之前我,都是“平的”。另一位AT大叔说:进了新罕布什之后,就可以把登山杖扔了,因为爬栈道要用手…好吧,我拭目以待半攀岩式的“徒步”。

一直都听说有人穿着拖鞋走长距线路,今天终于得见一位拖鞋高人,穿着Crocs走完了约翰穆尔径。

八点到了营地,又是几十号人,大家燃起篝火,簇拥在5000英尺的山顶上吹牛,看日落西山,看繁星升起。营地旁边有条小溪,几个兄弟抓了小虾,得瑟地炫耀着。“只要爱对了人,情人节每天都过。” 我说:只要走对了路,每天都是假期。


4/10 第六天

当晚位置:Hiawassee 海尔瓦塞小镇

4.10

昨天熊孩子们没来光顾我的帐篷,但听说有位大姐的营地被熊骚扰了两次。这位大姐在同一个晚上被毒蜘蛛咬了,从手指到手臂全部肿了。旁边的一位大叔当即让她把伤口割开,放毒血。直升机和警察全部出动,护送大姐进城里的医院。大姐今日在镇上成了公众关注的焦点,所有人都上前进行“采访”,大姐欣然表示这些小问题不会影响她的AT计划。

六天之内,已经遇到了三次栈道奇迹。今天的奇迹除了有吃有喝之外,还包括被车送进城。海尔瓦塞市依山傍水,城市明亮整洁,是不少富人夏天度假的地方。我和俩弗罗里达的姑娘+一缅因大叔在城里徒步了一小时,才走到了传说中的披萨饼自助餐。我已经一个星期没吃热食了,后果可想而知。。

回到旅店,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店老板告诉我房间已经订满了。我支吾道:有两个同伴在我后面…有一个缅因来的大妈…四五十岁…棕色短发…还有一个丹佛来的男生…二十多岁…店老板问:你知道他们真实的姓名吗?于是我就傻了。栈道上大家都用栈道名称呼彼此,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铃铛大妈的姓名是啥。

正一筹莫展时,说曹操曹操到。铃铛大妈笑容满面地把我拉进她的房间,安顿下来后,马克“再见哥”买来了啤酒,三人在露天阳台上吹吹牛聊聊天,好不痛快。

酒店所有的房客几乎都是AT徒步者。每年夏天,就是我们这些人为沿途的小城带来无限商机。傍晚,一行9人压马路去自助餐厅扫荡,饭桌上大家聊起了小径上的凶杀案。到目前为止,AT上的死亡案例十有八九都是凶杀,作案者大多数是沿线的居民。马克的父亲本想在谷歌搜索上查找”Appalachian Trail Maps” (AT地图),跳出来的第一个词条却是“Appalachian Trail Murders”(AT凶杀), 据说被害者大多数是赌独身女徒步者。大家都往我这里瞅。过去两个晚上我都是一个人扎营的,也经常一个人走路,让不少扎堆庇护所的人颇为惊讶。看来美国东部的徒步的确与众不同,栈道上不仅有毒蜘蛛和黑熊,还有怪蜀黍……


4/9 第五天

AT总第61英里

4.9

在PCT上,法国同伴鲁多总结过:前一百英里是最难忘的,其刻骨铭心(精疲力竭)的程度远超之后2500英里。现在,我也不得不承认,AT最前面这段确实让我累炸了。

传说之中,今天下午三点之后会有雷阵雨。可走了一天,不仅没掉一滴雨点,还又热又闷。今年的新生代蚊子也开始学习它们的妈妈,跃跃欲试,想练习下get的新技能,往我身上直扑。四月的蚊子已经开始咬人了,这让我对这漫长的夏天充满了期待。

海尔瓦塞(Hiawassee)是AT经过的第一个城镇,从Unicoi山口和深溪山口都可以搭车前往。今天经过Unicoi山口的时候,我忍住了,心想可以再走二十几英里,明天从深溪山口再搭车。这样做的顾虑是:我的食物储备告急,不知道能不能再撑一天。当然,大片总是有最后三分钟的拯救:山口正飘着烧烤的香味,原来是当地某教堂的志愿者们正在搞栈道奇迹:双层安格斯牛柳黄油奶酪夹心汉堡包!!好吧,其实东西没有那么夸张,但我还是感激涕零地咽下去了,原上帝真的不想让我现在进城啊,那我就再走一段路吧…

这两天,我已经把大多数一起出发的人都甩在身后,和我玩“青蛙跳”(速度相近)的只有马克和铃铛大妈。

马克,科罗拉多人,住在丹佛,已经有了徒步者的大胡子,年龄不可考,约20-35之间。性格嘛,卫斯理+卡洛斯的合体 (这个梗要翻我之前CT和PCT的文章才能懂)。马克的栈道名是Adios (西班牙语里再见的意思)。因为马克速度比较快,老是超过别人,不停向大家说拜拜,就此得名“再见哥”。

铃铛大妈,五十岁左右,缅因人,身强体壮型,徒步过美利坚的半壁江山,这次只走一半AT。大妈脚趾做过手术,现在又有点感染了。其实前两天我也被自己的脚趾吓唬过,以为要像Wild女主角那样一片一片把快要脱落的脚指甲从指头上撕下来了,说不定指甲盖还能做收藏。


4/8 第四天

当晚位置:AT总第45英里

4.8

Neel Gap是AT第一个补给地,这个地方也有很多故事。在到达尼尔山口之前,徒步者要先翻越“血山”,这是AT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老大难山头。不少人从血山上下来之后,就直接退出了,所以尼尔山口享有“20%退出率”的美名。有些人打算再坚持一下,就在尼尔的装备商店Mountain Crossing搞一个“装备大清点”,让店里的工作人员检验每样家伙,扔掉不必要的、更换更轻的、把过重的东西寄回家。商店自带邮局,把你的旧装备寄回家,可谓是一条龙服务,太会做生意了。

在尼尔山口的青旅里,我遇见了AT传奇人物“巴尔的摩杰克”。
我:我这次时间有点紧,八月底要赶回去上课。
杰克:如果到时候你没走完,时间到了,怎么办?
我:走完再说。
杰克:真好。我第一次走AT的时候,在终点前100英里退出了。虽然第二年又回去走了之前没完成的部分,但是感觉实在是太不一样了。如果能完成,就不要放弃。
我:之后呢?你又去了哪里?
杰克:后来我又通径徒步AT八次。
我:!!……

这就是走了AT九次的巴尔的摩杰克。我之前还听说过走完AT十三次的人。走完PCT十四次的威廉姆森干脆就把家搬到了栈道旁边。以前我无法理解人为何要一次次重复走同一条路,但前段时间突然有了再走一次PCT的念头…..
今儿天气很好,我在青旅收拾行李,中午才出发。被杰克教育了一凡之后,我又遇到了老夫妻“把手”和“记号笔”。他俩知道我来自中国之后,便告诉我路的前方有一个美女剧作家,名叫“抄写”。抄写姑娘在中国教过书,旅行过三十几个地方,现在正和老公+哈士奇一起走AT,为新剧找灵感。之后,我果然在栈道上遇到了一对带着哈士奇的年轻夫妇。我二话不说,直接走上前,开始对“抄写”说中文。她先是惊讶得不知如何回答,然后跟我聊起了如何喜欢大理、热爱成都的小吃、在火车站用中文买票被围观、被北京出租车司机坑钱……夫妻两人精神状态不错,但哈士奇狗狗看上去很累了。他们是我此行遇见的第三组带着狗狗通径徒步AT的人。

傍晚时分,到达避难所时,连外面的空地上都已经搭起了二十多个帐篷,花花绿绿好似大本营。我下午的状态很好,便继续赶路,今晚第一次在AT上一个人扎营。第一次长距的人都很害怕一个人露营,喜欢往避难所附近的人堆里扎,于是AT沿途其他地方几乎没有露营的人。傍晚,远处响起了郊狼此起彼伏的叫声。我把食物袋重新整理好,所有食物全部密封,然后和它一起睡进了帐篷里。应对黑熊的办法有很多,可我没有熊罐容器,没有避难所旁边挂食物袋的绳索,也没有绳子和树能让我把袋子挂在营地附近。这就是AT上一个人扎营的小代价,希望熊孩子半夜不要来家门口捣乱。


4/7 第三天

当晚位置:AT总第32英里,Neel Gap青旅

4.7-1

昨天和避难所的几十个人在一起讨论今天的计划,大家的意见分成两派:要么作死,上血山,一路杀到Neel Gap, 一共16英里;要么舒舒服服地走8英里,第二天再翻血山。Blood Mountain血山是战役旧址,地势险峻,下坡很陡,而且周围6英里不能扎营(除非有熊罐),所以需要一鼓作气翻过去。我当然是想马上到第一个补给地,所以选择了第一个方案。

昨日的雨没有降低行走的效率,却让扎营及其不便。早上起来之后,一大堆东西都湿了。我的帐篷是zpacks单层帐,下面是蚊帐,雨水很容易溅起来洒进帐篷里。打包的过程很痛苦,帐篷外部的泥巴和水加起来得有一磅重,还不算其他湿掉的东西。看来到青旅的计划是一定得完成了。

一天没有见到一个通径徒步者,但是遇见了几十个短途和一队栈道维修志愿者。AT和其他小径一样,绝大多数是由志愿者维护的。

血山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难,上升是两英里升高600英尺,比PCT上见过的1英里1000英尺要简单许多。下坡的确不容易,小径上全是泥和湿润的石头、树根,有些地方落差很大,需要用手协助。

血山脚下就是Neel Gap. (Gap和西部的山口、垭口的用词pass是一个意思)公路旁有AT最著名的装备商店Mountain Crossing。很有意思的是,店门口有一棵“屈辱之树”,上面挂满了鞋子–这是那些退出的徒步者留下的。AT最难的就是开头和结尾,不少人走了前30英里就打退堂鼓了。在栈道这头三天,我预料之中的难点都发生了:没有景色、超市、陡、石头多、避难所拥挤,不过我对东部的大山还算熟悉,知道这是常态。一走在路上,精神状态十分好。

4.7-2

傍晚在装备商店里买了东西,订了青旅的床位,正愁没有吃的,一群栈道天使就出现了。他们是当地的教会组织,经常来这里做栈道奇迹。这次他们准备了三道菜和甜点,我连吃了两大盘,啧啧。这是今年我遇到的第一个栈道奇迹。

青旅的下铺住的是“教授”。教授的确是一位教授,儿子在空难中丧生,教授此行是为了完成儿子的遗愿。我心里一震,想到了出发前刚读到的故事:父亲把儿子的骨灰带上栈道,但自己有伤不能完成,把儿子的骨灰交给了路上遇到的姑娘,由她带到终点。先前,我还读过一本AT游记,作者的妻子得乳癌去世了,他在一年之后辞去工作、走上AT,以纪念亡妻,并感恩现在的生活。从许多方面来讲,徒步、小径和AT本身都有治愈的作用。以后细谈。


4/6 第二天

当晚位置:AT总第16英里,gooch mountain shelter

4.6-1

天气预报说要一连下四天雨,果不其然,今早还没出帐篷就听到了雨水的声音。在来AT之前我就最好了“AT可能会天天下雨”的心理准备,这意味着:搭帐篷时,里面会湿;收帐篷时,也会连带着上面的水和泥;走路时,裤子的后半裤腿都会溅上泥,当然这些东西也会被带进帐篷里;鞋会湿,越野跑鞋会湿透,脚会泡在水里一天;不能正常进行吃饭、上厕所、休息等等正常活动,而且不行走的时候更容易失温….

在栈道上的第二天,设想中最挑战的情况就出现了:在雨中的泥潭和水坑里爬超过40度的上坡,在被青苔覆盖的光滑大石头上走超过40度的下坡,在上坡和下坡之间,忍着大便。

一路上,昨晚一起录影的熟悉面孔相继出现。AT的核心地标是“避难所”。这是一种木头半敞式小屋,一到两层,一面暴露在外,但是头上有顶,可以直接把帐篷睡袋放下睡在里面,省去了扎帐篷的麻烦。但是我已是AT今年第1018个徒步者(实际人数可能更多),每天从起点出发的人超过四五十个,大家一窝蜂抢一个只能睡十五人的小房间是不现实的。避难所除了能省去扎营的麻烦,其他的好处很少:你周围可能躺了六七个鼾声震天的大汉,头顶可能有老鼠爬过,谁半夜翻来覆去的话整栋楼都会知道,早上想要提前离开也不方便。避难所往往也是社交场所,hiker吹牛的地方,对于喜欢早点休息的人,还是三个字:别想了。

第一天的避难所里还有几个位置,但我还是扎了帐篷。第二天就不同了,下雨下一天,所有的人都想抢避难所的位子,包括我。但下午三点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满了,因为有几个徒步者整整在里面待了一天避雨!。。这美名曰:栈道上的全休日,其他辛苦在雨里走了一天的人只能干瞪眼。我的心态比较平和,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在AT上是早晚得在雨里扎帐篷的,那就练练手呗,谁怕谁。

中午吃饭的时候,布莱克和乔伊聊起了AT的完成率。官方统计的完成率是15%,他俩觉得实际数据应该更低。昨天大家还谈笑风生,可是能不能到卡塔丁,是一件很现实的事情。昨晚扎营的二十几个人里,只有两三个人能笑到最后。据说过了Neel Gap, 继续下去的徒步者人数会骤减。而这才是最初的30英里。

4.6-2

判定一个长距徒步者是否合格,是可以看出来的。AT的一切都符合我的预期:陡峭的坡度,成天的雨,千篇一律的景色,还有很多摩拳擦掌的新鲜人。我知道,从明天过后,当中的大部分人我就再也见不到了。


4/5 第一天

8.8英里AT引道+2.8英里AT,当晚位置:Stover Creek Shelter

4.5-1

4.5-2

去年四月四日清晨六点,我和美国大叔鲍勃沿着蜿蜒的山路,在晨曦的微光之中驶向PCT的起点。一路上,我一句话没说。站在国境线,背脊朝南,我就这么一个人开始了PCT。

在栈道上的第二个星期,我有次竟在疲惫的行走中失了神,恍然看见長沼(CT同伴)在我前面带路。他走得很快,头也不回。我被这种力量牵了去,加快了步伐,下意识地想要跟上他–这是我在科罗拉多栈道上跟他一起徒步的常态。但当我意识到前面那个引导我的人只存在于自己的幻觉中时,只有一阵委屈的鼻酸。在那之后第二天,我就遇到了我在PCT上真正的引导者们。卡洛斯、奶爸、花和鲁多:我们看着彼此的背影、吃进去前一个人脚步扬起的灰尘,在这个默认的契约之中成为了彼此的标杆和推手,直至PCT结束。

可这次的AT,明显不一样了。贾老师、贾嫂、朋哥朋嫂、海南的送行,让我知道看着我背影的人还在身后。AT的起点是一座山,我要一个人去山顶,而此时已没有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临别,因为我知道前进或退后,野外或城里,都是家。在Amicalola瀑布,我终于看到了几个月以来久别的远山:黛青的着墨,天色的渲染,温柔的线条,无不让我激动得感叹自然之美,能带给我太对喜悦。大学的时候,学校背后有个自然保护区,我经常一个人跑进去撒野。此刻美国东部的群山显得那么熟悉,昨日重现,看来有些东西就是流在血液里的,逃不掉。

出发之时我没了赶路的焦躁,跟路上的徒步者们打着招呼。AT的起点在Springer 山顶,要徒步9英里才能到达我,之后才是正式的AT。在山脚下的登记簿注册时,我发现自己是今年第1018名徒步者,大家都目的地都写着“卡塔丁”(AT最北端,位于缅因州)。我知道,我今天遇见的这二十多位和善的面孔之中,只有不到四人能站在卡塔丁上微笑。AT的完成率不足20%,在最初这几天结实的朋友,可能会一个又一个地消失。

第一天我中午出发,下午走了11英里,膝盖和肌肉又有了久违的酸痛感。傍晚二十几个人分享一个避难所,围着火堆晚餐,吃罢后竟有几人开始自发地练瑜伽,做各种伸展活动。这些人来自美国各地,大多数是年轻人,三言两语打成一片,聊熟了之后才发现忘了问名字。

在这对人中,科罗拉多的年轻人马克让我想起了卫斯理(CT同伴),姑娘艾伦牵着一只狗,一对年轻的姐妹还带上了父母走一段,五十多岁的凯恩跟我的装备一模一样,乔伊是我在PCT上好友灰狼的同学……他们消失了又怎样,至少我们有了一个完美的第一天,足矣。


AT倒计时1天 

当前位置:亚特兰大

4.4

我和刘海南这两个“不务正业”的小孩,终于见面了。

海南几年前立下“我要走遍美国,去拍留学生的故事”的志愿,一时轰动了社交网站,也把他拉入了我的视线。几年来,海南的计划磕磕碰碰,机缘峰回路转;当年的壮志在浪起浪落之后进入了停滞的状态。在这个瓶颈期里,海南用德州扑克养活了自己,可这个影像计划始终是他心里的一个坎,一个未竟的梦。

海南说他很久没碰摄像机了,可我觉得他对这个项目的期许远不止“了结”二字这么简单。记得曾见过他一条状态:也许对于每个人,在生命中的过渡期都能找到一样短暂的激情;这个激情对于王胜寒(“醉鹅娘”创始人)来说,就是葡萄酒;对海南自己来说,就是德扑。然而这些毕竟不能成为他们最终的事业、毕生的热爱。这让我想到了自己:我的过渡期的主题,就是徒步吗?

在亚特兰大见到了摄影师贾卓康和其他几位新朋友,几人的谈话在两三句之间不离将来的打算、工作、留美身份、赚钱、生活等等问题。我想,对于未来的迷茫,一定不是专属二十几岁年轻人的愁绪;身边那些看似最成功和稳定的人,也许也逃避不了这种危机。也许,生存危机本身,就是我们活着的证据。我们在“找路”的路上,从不孤单。在找路的时候,和扑克、游戏和酒结盟,也许只是找回初心前必要的峰回路转。半路经过的客栈,是否会变成旅途终点的家,不是一时半会只能能说的准的事情。海南在熬,很多其他的朋友在熬,我也在熬。这并不是一种羞于见人的状态。可以窘迫,但是不能苟且,咱们还没有妥协。

愿十年后回来看这段话,还能追缅此刻的少年心气。毕竟“年轻”两个字,可以秒杀一切绝望。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AT倒计时2天

2015年4月3日,已行走0天,共计完成0英里(0%),当前位置:Austin, Texas, 下一次补给地点:Atlanta, Georgia (更新于201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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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itment problems是许多同龄人(包括我自己在内)的普遍问题。喜欢的不热爱,热爱的不追求,追求的不持久。换着,变着,害怕着。眼睛在地面,双脚在天空。工作,事业,爱情,都成了城市里繁华的霓虹,过眼即逝。心上常有波澜,情感常有起伏,要么岿然不动,要么朝朝暮暮。

临行前两天,重新翻了Bill Bryson的”A Walk in the Woods”。这老头子的文字嬉笑俏皮,没有沉重严肃的大道理,却能在字里行间透露出他对阿帕拉契亚小径的怀念。我想,这是一种对回忆的尊重,对自我的尊重,对宇宙的尊重。是怎样的沉淀之后,他才能大笔一挥,写下“A Walk in the Woods”这样的标题,就好像他刚刚习以为常地在家后面散了一个步一样。

只是,这次散步,有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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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本有许多路,有些,走的人少了,渐渐不成了路。” 也许人一生中最大的成功,就是按自己的意愿去追求自己所爱的事吧。24个小时之后,亚特兰大。48个小时之后,在路上。

奥斯丁,再见。


AT倒计时3天

2015年4月2日,已行走0天,共计完成0英里(0%),当前位置:Austin, Texas, 下一次补给地点:Atlanta, Georgia (更新于201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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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这几张照片,这些家伙就不再只是模特,而是要上战场的小兵了。

这次徒步,我80%的家伙都来自去年走太平洋山脊的装备。那个吸附着我的汗水的背包,被修修补补几十次的睡袋,舒服得像自家的床一样的睡垫,怎么虐都不会出卖我的净水器,在火山焚过几百次却依然坚挺的小锅,伴着我在黑夜里唱着“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的头灯,只有两个工具的“多功能”刀,压过沙子鹅卵石仙人掌刺的帐篷底布,还有那在曾经被老鼠咬穿了一个口的食物袋……

说来可笑,两年前站在大学毕业领奖台上的那个光鲜亮丽、雄心满满的我,肯定不会想到如今我竟然小半年都会住在帐篷里、吃脱水食物、睡羽绒睡袋。那时的我肯定也想不到,背上这区区10英镑的家伙,竟能成为让我生命更加富裕充足的养料和工具,承载着我一路上的物质依托。

半年了,可轻、可重、可缓、可急,时间就这样从我的掌心划过,容不得我去计算未知的深浅。我把房间清空了,将所有的物品放进了箱子。掐指一算,毕业的两年之内,我的常住地址改了四次:纽约,宾汉姆顿,达拉斯,奥斯丁。眼前的这个房间熟悉而又陌生;仿佛昨天才刚刚搬进来,转瞬之间却又要离开了。而明日,明日又隔天涯。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AT倒计时4天

2015年4月1日,已行走0天,共计完成0英里(0%),当前位置:Austin, Texas, 下一次补给地点:Atlanta, Georgia (更新于201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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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的前几天,我还是发扬了自己拖延症的光荣传统,一如既往地临时抱佛脚:收拾房间、整理行李、拍照和改照片、跑银行、跑邮局、联络好友、整理最后的文稿、更新网站……面对着这么多的“不从容”,也只好提醒自己:厚积薄发,爆发的前一刻都是沉默的,甚至是混乱的。已然“行拂乱其所为”了。

除了带上路的一大背包装备,我还得考虑沿途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所以把剩下不带走的装备也做了清点和整理。我把这些“留守儿童”分门别类放进密封袋,标注名称(无外乎就是小绿小红这样的外号),统一放进一个大箱子里,教给我这次AT计划的补给人:Trail Boss 小胖和阿宝两口子。当然,这些“上缴”的物品中,也包含着我的护照、身份证件、银行卡等等。我把自己的紧急联络人信息和所有重要的身份资料都托付给了trail boss, 如果路上万一遇到差错,起码留了个底。

能带走的,永远就只有那么几样。就像翻箱倒柜地收拾搬家的行李,结果发现一年之中就用了那么几件物品,穿了那么几件衣服,90%的东西都是闲置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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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朋友Chiaki带着闺女来吃送别餐。这个年过三十、有俩孩子的女文青,曾经在Semester at Sea的海上飘过欧洲,一个人背包客东南亚,在南美学习西班牙语;现在的她虽是两个小孩的母亲,但依然开着房车,没事就瞎晃悠。在家里的时候,她也不能宅着,经常和自行车维修师老公一起捣腾些DIY手工制品,每过几天就能搭一个木桌木椅什么的。一朝在路上,历练和眼界都已被烙印进骨子里,岂是世间种种物质世界的繁华可以轻易诱惑和推翻的。像Chiaki这样抬头挺胸地“作”一辈子,何尝不是一种奢侈。

昨晚最初采访我的林记者又来了电话。“这次AT准备得怎么样啊?” “基本没怎么准备。” ……

最后她发来信息:有没有想过如果失败了怎么办?我的回答是:没有,真的不能想。这是我的奥运会。


AT倒计时5天

2015年3月31日,已行走0天,共计完成0英里 (0%),当前位置:Austin Texas,下一次补给地点:Atlanta, Georgia (更新于2015.4.1)

GEARPART2-8

三月底的奥斯丁已然是夏天,空气中散发着泥土和青草的香味,搅动着人的心绪,暗藏着大地的阴谋。和去年的这个时候一样,我夜夜失眠。我的头顶上是璀璨的星河,绵延入梦,扰乱了呼吸。一年前的我,亢奋、不安、紧张;一年后的我,依然如此,丝毫没有长进。可是在那个我和这个我之间,已经隔了4200公里。

一直以来,我所追求的理想生活,只是为了能让手中的能力匹配上我的野心,让内在的冷静压制过外在的名号。睁开眼睛,所有的虚荣都是那么遥远,欢呼声和鼓励声仿佛来自另一个宇宙,与我毫不相干。我只剩下双手双腿,面前的背包,和一次无法预测未来的漫长旅途。

我想象着美国东部那熟悉的味道:那是我在纽约六年所熟知的雨水和冰雪的味道。前几夜,回想起这半年在奥斯丁的辛酸,也曾在夜里放声大哭。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只怕这次的远行只为了求一个心安理得:我愿为心中所向的远方,受苦、忍耐、锤炼,义无反顾。半年以来,生活试着打击我、诱惑我、误导我,告诉我什么是好的、对的、舒服的、安稳的。但我站住了,没有从。

也许,正是身后的那些路和脚印,给了我这种定力。

“我们做了那么多努力,不是为了改版这个世界,而是为了不让世界改变我们。”



引言

自拍3

我又要回家了。

我曾经徒步过800公里的科罗拉多小径4200公里的太平洋山脊小径。在接下来的五个月里,我要深入美国东部的森林,继续追寻我的荒野之梦。阿帕拉契亚小径是一条长达3500公里的长距徒步小径,位于美国东部,纵跨从乔治亚到缅因的14个州。这次AT徒步从2015年4月5日开始,预计于8月底完成,历时140天左右。

在阿帕拉契亚山脉之中,还有一群与我一样向往着纯净生命的“游牧民族”;我是他们当中的一员,也是他们生活的见证者和记录者。这次,我将会用第一手的文字和图片,向你讲述这群“嗨客”的故事:是什么放他们放弃了舒适的生活、稳定的工作、温馨的家庭,走进渺远陌生的大山之中?他们又从荒野之中体悟了什么、经历了怎样的成长?在当今社会,陶渊明的《归田园居》、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苏轼的《前赤壁赋》、梭罗的《瓦尔登湖》、约翰穆尔的《加利福尼亚山脉》等等作品中描绘的土地是否就此遗失?人与自然、社会、自我的关系究竟能否在荒野的“真空”之中重新解构和升华?

我们失去了什么?我们在追寻着什么?

远山无言。

对装备、准备工作、徒步时间进程有疑问的朋友,可以参考以下文章:


网站其他精彩内容:太平洋山脊PCT | 科罗拉多小径CT | 约翰穆尔径JMT | 风河山脉 | 搭车去丹佛 | 哥斯达黎加支教 | 沙发客走世界 | 长距徒步101 | 美国轻量化装备 | 关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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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comments

  1. 加油诺亚! 通过国内朋友介绍开始关注你。还在看以前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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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唯一中文、详尽的三重冠资料,感谢。还处在努力买yogi’s handbook、提前n年准备pct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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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昨晚刚看完Wild,今天就发现了你。我很喜欢大自然,虽然我至今依然很少接触,但是我希望以后能有机会走上跟你一样的路。
    加油,我会一直关注你的AT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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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AT的吊床党多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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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特别多,大概有三分之一吧!AT很适合吊床,就是到了white mountains那一带没什么树,不大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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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一个被我叫做神行太保的朋友说过,走AT每天都可以碰到十来二十个人,就像是一路嘉年华;走PCT全程可以碰到十来二十个人,胜在景色不断变化像是一路赏美景,走CDT可能一个人都碰不到,真的是在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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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写的非常生动,期待每一次的更新。

    Be Safe and Enj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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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累了一天下来还能码这么多字,很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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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有时候会堆着几天的一起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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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想象着当个栈道天使送点栈道温暖/奇迹什么的很有意思,可以meet那些people(hik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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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很佩服,我也爱好hiking,不过特长距离的还没有尝试过。有个问题,我看你在pct中经常连帐篷不搭,直接露天睡。pct沿线应该还是比较热的,这样睡不当心蛇吗?有什么好的防蛇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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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蛇不大喜欢陌生的表面,当然放置底怒的时候我也会注意附近有没有诡异的石头或者洞洞。不过在西海岸,蛇主要在南加州的沙漠才会出现。它们的活动时间是清晨和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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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小心点,我也感觉到这段路险象环生,还有不少健康影响因素,你要当心,别染上病或留下病根,特别要避免潮湿、炙热、曝晒、长时间饥渴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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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恩,谢谢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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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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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A Walk in the Woods的傳統中文译名台灣版是“別跟山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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